○刘映虹
乡亲父老
青筋匍匐在手背和手腕,青龙一样盘旋,画出龙族的图腾。像沙地上爬满番薯藤,以及汗水在田垄上蜿蜒。
古铜色的肌肤,是太阳神亲吻过的标记;那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是熨不平的褶子;闪闪发光的,那是给予热土的献礼——从不怀疑:几分挥洒,必有回响。
打谷机扬起的风尘迷了眼,却遮不住如炬目光;背篓累弯了脊背,却压不垮责任在肩。
时光一把一把,养大了谷物瓜果,养出了儿孙满堂,也养壮了一双擎起天的手。
土地龟裂会有声音吧?一声巨响,热望萌芽,果实丰硕。
穿过希望的田野,我看见了你对土地的虔诚。
我看见长风浩荡、麦浪金黄。
我看见阳光下的你咧嘴在笑。
我看见你挥起的手掌上布满厚厚的茧子。
那一枚枚,是黄土颁发给你的荣誉勋章。
补鞋匠
每次交集,总以这样一种方式——
我拎鞋而来,你在河边树荫下坐成一尊雕像。看见你,就看见了希望。
一张“Z”字形小木凳,一块满是油渍和污迹的布铺在膝盖上,低着头,弓着背,对着一只或高档或廉价,散发皮质特有的味道或是不可名状的各种臭味的鞋子——它们的共同特征是“脏”和“后天缺陷”——像对待一个大工程一样的庄重,动作却如刷牙洗脸般娴熟而自然。
锉刀挫,剪刀剪,胶水粘合,尖刀划拉,补鞋针一进一出之间,一场拯救不动声色却如火如荼。
手摇补鞋机油头垢面伴在身旁,“咿咿呀呀”说着补鞋匠才听得懂的话。几十年的默契,堆砌得和手掌的老茧一样厚重。
“幺妹,补好了。”一声“幺妹”,叫出了地域,喊近了距离。
一只鞋,一对脚,一个人,在那双手中,重获新生!
环卫工人
这个唤醒太阳的人,嵌入我的窗户,成了一帧暖色的画。
地表显示,这是深冬。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袭。
慵懒的晨,柏油路铁灰着脸,拉得老长老长,从这头,延伸到了尽那头。
落叶蹁跹,前赴后继,这是场蓄意的美。绚烂后的残局,它概不负责。
“沙沙”声渐近。穿着橙色马甲,握一柄扫帚的背影,移入框内。
“沙沙,沙沙”——多么美妙的乐音。
“沙沙,沙沙”,扫帚轻扬,惊起“蝴蝶”一片。
“沙沙,沙沙”,橙色背影移出“画框”。
“沙沙”声渐远。晨雾消散,路面愈发清朗。
前方,一轮红日;后面,一个逐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