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志跃
社会的发展,物质生活的改善,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从当年为打给广州采购员一通电话,到邮电局排一午的长队挂号,到现在手机一按,即时可跨洋越海直达万里之处的亲友;从当年几户邻里养“公”(公共的公)猪,分“公”猪,到现在天天都能买到猪肉吃。仅几十年,变化太大了!往事如烟,尽管当年物质缺乏,但大家一同劳作、一同奋斗,相互关爱,同样有欢快。最难忘的就是戽池鱼和分“公”猪。没有亲身劳作的过程,当然就不能收获成功的喜悦。所以,至今还记忆犹新的春节旧事就是戽池鱼和分“公”猪。
印象中村前的池塘很宽、很深,平时也没有投料,但池里就是有鱼。到春节前,因冬季少雨,水位下降了,偶尔有大鱼跃出水面,村里的长者见此景象就知今年池里鱼的生长情况,产量是比去年多还是少。临近春节,戽池鱼就成了全村人关注、全村男女老少都参与的大事。可以说,农村的“年”是从戽池鱼的这一天就开始了。大人是不是这样认为不清楚,但孩童的快乐就是从戽鱼开始的。
上午,几架长一丈多的大“水车”架在池边,戽鱼的工作就开始了。小伙子们轮番上去踏车抽水,把池里的水抽出池外。这一工作持续到中午,这时池里的水大部分被抽走了,剩下坑坑洼洼的水就在池底挖沟引到池边,用戽斗戽。随着池里水位的降低,池里的鱼就露了出来,鲢鱼最多,胖头鱼最大,还有鲫鱼、罗飞鱼。女人、小孩就拿着箩、篮去捡。池坣上集中放着一排箩担,池里捡到的鱼就倒在箩中。平时,大人总吩咐小孩不要去池边玩,怕溺水。现在是可以走到池底去,尽管都是泥浆。去做啥?去捡小鱼,去玩。去捡那种很美,但小到不能吃的“金古”“B边”。我还曾捡到一条全身通红的红鲤,装在火柴盒中,偷偷拿回去放在储存大家吃水的水缸中,第二天母亲发现了,才把小鱼捞出来养在碗中。儿时的欢快就这么简单,久久难忘。
下午,池里的鱼全捞上来了,各个生产队分到多少担鱼就各自挑回去。这时,更有趣的活动才开始,这个活动就是分鱼。也许有人会说,分鱼有什么好玩,多少户,每户得多少斤,用杆称一称不就得了。说真的,池鱼是不能用称来分的。因为鱼有大有小,大家都喜欢大鱼,必须公平、公正的保证各家各户都有大鱼,因此就有传统的分鱼办法:先将鱼全部倒在灰町中,全村有30户要分鱼,就定30个鱼位。每一个鱼位先放上一条大鱼,这个体格就定一类吧,一类的鱼分满,就在鱼堆中挑二类的鱼,也是一个鱼位放一条,以此类推,将鱼大小均衡的平分到30个鱼位中。这还未完,谁拿走那一个鱼位的鱼不是随意的,也不是谁有特权可先挑的,而是要抓阄排出挑鱼的先后顺序。生产队长做阄。就是用稻草拈成长短不等的30节,每节一寸至二寸长,一齐用手握着,能让人看到的部分基本是一样长的,长短的差别是在手心握着看不见的地方。抓阄的人随意在这些稻草节中抽一节出来,拿在手中,全部抽完就一齐来较长短,最长的是头阄,先挑鱼堆,以此类推。这只是分鱼过程中要走的程序而已,事实上大家都是友好相让的。
分到鱼后,家庭主妇就开始忙碌了,拇指大的小鱼炖豆酱姜;巴掌大的做酸菜鱼;最大的切块油炸,留着过年吃。不论如何煎煮,都必须在当天处理完毕。于是戽池鱼那一天,全村老少有鱼吃,整条村弥漫着鱼香,也弥漫着丰收的喜悦。
分年猪是分猪肉。农村甚至城郊都有养“公”猪的习俗。就是几户邻里共养一头猪,各人养的猪到一定时间会牵去卖了,这头“公”猪就是没有牵去卖的,留着到过年时宰后大家分肉。平时饲养大家都来添料,没有圈养时走到那家的猪槽都让它吃,就是大家共同来饲养,叫“公猪仔”。
到春节前宰后分肉也是用抓阄,一般是五、六家人共养,也就要分五、六份。四条腿、猪头基本上就占了五份,无猪腿的五花肉多一点。猪头是没多少肉的,但有人有许愿还谢的特殊需要,他可以不参加抓阄,把这一份领走。
所以说,农村的过年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有劳作的快乐,有丰收的喜悦。而村民之间友好互让,贡献争着出,收获让着来,满满的都是亲情。据说,洋文是没有“乡亲”这个词,只有“同村的人”。“乡亲”只出现在中国,出现在中文中。只有在农村生活过,亲身感受过,才能真正领会“乡亲”的内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