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祖建

农历七八月，家乡秋高气爽、阳光明媚，那一片一片的稻花，像金色的海洋，随着徐徐的秋风，一浪一浪地起伏着，起伏着，不断推向远方……

稻花在我的记忆深处，是清香的、温謦的、静谧的。看着那一片片直抵远方山脚的稻花，看着那一片片连接山岚的稻花，看着那一片片缕缕飘香的稻花，真令人心旷神怡！此时此刻，我们心里便充满了憧憬，充满了希望：我们很快就能吃到香喷喷的白米饭了！

千百年来，农民们耕田种地，早已摸透了水稻生长发育的习性。从秧苗插入水田，水稻的一生，要经过四个生长时期：分蘖期、穗分化期、抽穗扬花期、灌浆成熟期。水稻，水稻，离开了水，就成不了“稻”。虽然有句俗语说贵州：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但黔北高原的气候并不是真正的“天无三日晴”。进入夏天后，也有烈日炎炎、久旱不雨的日子。如果稻田里没有水，泥土很快就会开裂。而我们市坪街上周围的水田里，都栽满了水稻，特别是通田坝、格思坝、韩家湾前面，更是整片栽种了水稻。放眼望去，就像绿色的湖泊，绿色的草原，生机勃勃，长势喜人。可这一年初秋，正是水稻快要抽穗扬花之时，老天爷却接连半月不下雨，人们就开始着急了，大家就商量着怎样合理安排水渠里的水灌溉稻田。

因为天气干旱，许多稻田都需要水渠里的水去灌溉。于是生产队之间就按时间顺序轮流使用水渠里的水。人们对水的使用提高了警惕，轮到哪个生产队使用水渠里的水时，该队就派人去水渠和稻田望水。

望水不是体力活，一般都由老人和小孩承担。我们家，我的父母整天都要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而且还要抽空耕种我家的自留地。在我们几岁时，望水的任务就由我们几兄弟承担。我们小时候也只能替父母分担类似的活路。水稻分蘖后，长势一天比一天好，绿油油的，不用多久就要抽穗扬花了。我和弟弟们就根据父母的指派，整天在水渠边和田埂上走来走去，生怕水渠和稻田里的水被别人挖走。因为父母时常说，水稻抽穗扬花时，要充分保障稻田里有足够的水。

水稻抽穗后一般当天或延迟一二天后就会扬花。水稻抽穗扬花，在水稻生长中十分重要。只有经过了扬花、授粉，水稻的稻穗才会结实。水稻开花十分神奇，整珠稻穗开花的顺序是：最上部的枝梗先开花，然后依次向下开，最下部的最后开花；然而，一次或二次枝梗上的开花与整穗开花顺序却有所不同，首先是顶端第一粒颖花开花，然后是枝梗基部颖花开花，再顺序向上依次开花，最后是顶端第二粒颖花开花。每个颖花开花，均需经过开颖、抽丝、散粉、闭颖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一至二个小时。如果在这关键的两小时内，阴雨绵绵，扬花授粉完成不了，收割时谷粒就是空壳。一个穗子上所有的颖花完成开花需要七至十天。

初秋的清晨，我们在若隐若现的、轻轻飘动的、薄纱般的晨雾里，踏着青青小草上的露珠，在稻田边悠哉悠哉地走着。边走边看稻田里是否还有水，只要稻田里还有水，我们的心就安定了，就可以到附近玩耍了。由于露水还未退去，稻田周围的田埂上便驻着许多蚱蜢。这时的蚱蜢，由于翅膀上有许多露珠，很难飞动，我们就在田埂上捉蚱蜢玩耍。

朝阳慢慢地从晨雾里钻出来，从一个巨大的、朦胧的、淡红色的火球，渐渐地变小，变白，一下就从东边的群山间冒出了好高，大地上的雾就渐渐地退去了。这时，阳光便灿烂起来，稻穗就开始扬花了。听老人们说，水稻开花时是有声音的。于是我们在田埂上，用心倾听稻穗开花的声音。我们把耳朵紧紧贴近稻穗，认真地听了起来。真的，稻穗在我们耳朵边便发出了“叭叭叭”的声音，声音很轻，但很有节奏，而且清脆，悦耳，抒情。我们把稻穗开花有声音的事告诉了其他小伙伴，想与他们分享我们的兴奋与快乐。可是，有的小伴却反驳道：你们说假话，我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稻穗开花的声音！

水稻抽穗扬花期间，农民们特别重视田间管理，确保稻田里要有足够的水淹着。秋天是农民们十分繁忙的季节，但农民们还是不时抽出时间，去田间查看水稻抽穗扬花的情况，生怕这期间出现了什么差错，影响水稻的收成。

我的父亲母亲也时常抽空去看田间的水稻。有一天中午，父亲和母亲做完上午的农活，就拐弯到了我们望水的田间。这时我和弟弟们仍在那里望水。父亲和母亲看着稻田里一片片鹅黄色的稻花在微风中轻轻荡漾，一缕缕醉人的花香也在空气中不断散发，脸上便笑逐颜开。父亲看着这一片稻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浸润着稻花香的空气，深情地说道：“今年的水稻扬花多好啊！”母亲微微扬了扬头，捋了捋额头上的头发，轻轻地说道：“该有一个好的收成了！”听父亲母亲这样说，我们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碗碗香喷喷的热气腾腾的白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