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学思
旧年尾新年初,姑母突然离世。关于姑母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在我的心中,姑母如母。
祖父是民国时期的师范生,在那个年代,也算是个知识分子。他与祖母育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姑母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二,出生于1940年。曾祖父是同盟会员,祖上又置有田产。1952年的土地改革,祖父被划为地主成分,年仅十二岁的姑母,无奈被卖到潭西前寮林姓人家当童养媳,这家人便是后来的姑丈家。好在姑丈家是贫农,姑丈后来还当上了大队干部,一直对我家照顾有加。
在成为童养媳之前,姑母在村里读了三年书,在那个大多数人都目不识丁的年代,她也算得上是个识字明理的人。面对家庭的变故,看着父母和祖母的辛劳,兄弟的离散,姑母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娘家,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家人。
父亲三十多岁才娶了母亲,我的出生,给这个饱经沧桑的家庭带来了新的希望。作为家中的第一个男孙,姑母满心欢喜,我成了她的娘家的希望。在我年少的记忆里,那时大家的生活都比较贫穷,物资匮乏,但只要姑母来家里做客,就会有苹果吃。那红彤彤的苹果,咬上一口,香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散开,那不仅仅是水果的美味,更是姑母给予的珍贵的甜蜜回忆。
1994年10月,我来到潭西中学读初三,住在姑母家。那是一段让我至今难忘的时光,姑母对我的照顾细致入微,从生活的点滴到学习的关怀,事无巨细。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照进屋子,姑母就已经轻手轻脚地起床,为我准备早餐。她怕我吃不饱,早上也做干饭而非煮粥。我挑吃,她会给配上我喜欢吃的小菜,清爽又开胃。出门前,她总会细心地帮我整理好书包,叮嘱我在学校要认真听讲,注意安全。
夜晚,当我在昏暗的灯光下埋头苦读时,姑母会为我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糖水,或是几块小糕点。她从不打扰我学习,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做些针线活,偶尔抬头看看我,眼神里满是温馨与关切。周末如果我没回家,姑母会自己去集市上挑选最新鲜的食材,回家后在厨房里忙碌许久,为我做上一顿丰盛的饭菜。当姑母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个劲儿地让我多吃点。总是担心我吃不饱,因为曾经的年代,她的兄弟都是饿怕了。姑母对我的生活起居可谓是关怀备至,如母亲般爱惜我。
1995年春季,我回到西南就读,但那段在姑母家借读的时光,成了我人生中最温暖、最珍贵的回忆。
参加工作后,我经常带着妻儿到潭西看望姑母。每次去,姑母总是热情地拉着我坐下,询问我的工作和生活情况,鼓励我孩子要认真读书。临走时,她总会让我带上潭西的特产——肉卷肉丸,还精心准备各种礼品,让我带回去给祖母和其他亲属。她对娘家的牵挂,从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
2024年11月,一天中午,我迫不及待地前往姑母家。当见到姑母时,我的心猛地一揪,她因为生病,整个人清瘦了许多,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但听到我来潭西上班,她的眼中还是立刻闪烁出了欣喜的光芒,高兴地说让我住她家,只是遗憾自己年老,没法做饭给我吃了。那一刻,泪水情不自禁地模糊了我的双眼,三十年前那段被她悉心照顾的日子,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学校离姑母家不远,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望她。每次去,她最关心的还是娘家的情况,听到我们兄弟姐妹都成家立业,父亲和叔父身体尚好,她的脸上总会露出欣慰的笑容。然而,仅仅两个月后,姑母便突然离世。这一次,她永远地走了。
世上最好的亲属关系,莫过于姑侄。在我的心中,姑母如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