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春华

“姐，妈让你现在过来一下。”大弟媳打来电话。

“现在？出什么事了吗？”我紧张地问。今天正好是老爸去世百日，老妈心情一定很低落。会不会？……

我骑着小电动车来到大弟的小楼下。大弟迎出来。

“姐，妈让我请舅舅过来。本来我要去接他的，他说打车过来，硬是不让我接。”大弟附在我耳边说：“也不知老妈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惊讶极了，这大晚上的，请舅舅过来干什么？

“妈，您这是干什么呀？”我走进客厅，看到老妈坐在沙发上发呆。我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

老妈拍了拍我的手背，没有说话。

大约半个小时后，舅舅打电话说快到了。大弟快步走出去外面等候。

“我想卖老房子。”老妈慢慢地说道。

我愣住了，两个弟弟收入都很高，老妈身体还健康，家里不需要用什么钱呀！为什么要卖老房子？

“妈，我们又不缺钱用，卖老房子干什么？”大弟问道。

“现在房产市场萧条，卖房子很亏的。妈，您需要钱用的话您就说呗。”大弟媳说道。

“老房子承载着我们一家人的回忆，不能卖！”大弟激动地来回走动！

“你们知道你们爸爸走之前放心不下什么吗？”老妈问，我们都摇头。

“他这辈子最遗憾的是佳佳没有上大学！佳佳考上高中的时候他治胃病欠了一屁股债。佳佳懂事啊，读完高一就去打工帮补家里……你们爸爸一直心疼佳佳打工辛苦、收入低……”啊！原来这件事情一直是爸爸心中的痛！是的，我十七岁就进入毛织厂打工，我省吃俭用拼命赚钱，我不仅帮家里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帮助爸妈供两个弟弟读书。在毛织厂我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两个毛织厂工人勤勤恳恳劳动，勤勤俭俭过日子，生活平淡而温馨。但近几年毛织厂经常断货，我们家入不敷出，坐吃山空，眼看大儿子就要上大学了，但大学学费毫无着落……

“妈，您提这个干什么？我打工是自愿的。”我果断地打断老妈的话。我说的是真话，当时辍学的现象非常普遍，我们村子里有很多人连初中甚至小学都没有读完，我起码还上了一年高中！那个时候很多人都穷，都不容易。

“我决定把老房子卖掉，阿哥作证，钱由佳佳和两个弟弟平分，这大外孙要上大学了，需要钱用。”老妈郑重地说。

“阿妹，这个……”舅舅面露难色。我知道，我们的习俗，家产是分男不分女的，也难怪舅舅挠头。

“哥啊，当年我们建房子时你不是也给了我五千块钱吗？三十年前的五千块钱是什么分量啊，阿哥！”

舅舅尴尬地摸了摸头，“嘿嘿，爹娘把田都留给了我，我不能独占啊！”

“妈，不要卖老房子！您不用担心梓涵的学费，大学里有助学金，用不了多少钱的。”我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悄悄地滑落。我万万没想到老妈这么火急火燎地让舅舅和我过来是为了这事。

老妈摇摇头，“老房子租不了多少钱，越老越不值钱，该卖了！我问过梓涵了，一年一万多学费，四年下来就要六七万，你们哪来的钱？”

“您放心，我们会想办法的。”其实，我什么办法也没有，但我就是舍不得卖掉老房子。

“老妈呀老妈，原来您是担心梓涵上不起大学！唉！”大弟走过来坐下，他伸出修长的手臂搂住老妈的肩膀。

“妈，您傻呀，您以为只有您心疼姐吗？姐为家里的付出我和小弟都记着呢，我们兄弟俩已经为梓涵准备了十万元学费，本想等到他收到录取通知书就给他……”大弟慢条斯理地说。

老妈讶异地张大了嘴巴，她用手拍了一下大弟的额头，责备道：“怎么不早说一声？”

“您不是也没提早说一声嘛，还大张旗鼓麻烦舅舅跑一趟，哼！哼！受不了了！”谁都看得出来，他气呼呼的样子是装的。

“啊，老妹啊，这……这老房子就不卖了吧？”舅舅似乎如释重负。

“妈，老房子先留着，哪天卖了必定有姐姐的一份钱，我们到时候还请舅舅作证。”大弟媳郑重地说道。

老妈微笑着点点头。

我的泪水又来了，我假装转过头去看舅舅，只见他在不停地擤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