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国芳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时值清明，我想起了父亲的那一杯茶。

记得读初二的那年暑假，午睡起来后我坐在书桌边做作业。父亲轻轻走进我的房间，放了一个茶缸在我旁边，说了句“给你泡了杯茶”，就出去了。泡了杯茶？我第一次听说“茶”，赶忙端起茶缸看。咦！平时只有白开水的茶缸里面横七竖八地漂浮着许多树叶，水已成淡淡的青黄色，泛绿又有点点黄。轻轻一晃，这些树叶就在茶缸里面上下翻腾，翩翩起舞。有的慢慢沉底，而且汨汨不断地散发着阵阵清香。这种清香以前没闻过。有青青树叶的味道，但又去除了多余的青涩味，渗进了一些柴火温度的味道，闻起来感觉味道深邃点，清香而悠长。我从没喝过茶，也没看到过茶。我盯着看了足足一分钟，才端起茶缸轻轻地泯了一小口。瞬间，舌头感到有点点涩，但随后清香甘甜味就弥漫在我口中。我呷了一大口，只觉得甘、润，沁入心脾。暑天的闷热和午休后的口干霎时好了很多。啊哈！这茶水可比白开水有味道多了，好喝！一大茶缸茶水瞬时被我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那是我第一次喝茶，算是“牛饮”吧。不用说很解渴，而且明显感觉到神清气爽，我一下子精神起来。但我喝完后没说什么。当时也就十二三岁，不太懂事，懂的也不多，也不会说谢谢之类的。而且那天我正和父亲耍脾气，不搭理他。他给我泡这么好喝的东西八成是来哄我的呢。虽觉得好喝，也没多问，也没找他再要一杯。

那个年代，上个世纪80年代初，我们对父母极其敬畏，父母给我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不给，我们也不会要。而且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对生活的要求极低。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的茶，是可有可无的。所以之后我也没在意父亲给我泡的这杯茶，渴了就喝杯白开水或井水。但后来我就发现，父亲每次外出回家时，除了带给我们各地的一些特色小吃外，还有茶叶，茶叶似乎每次都不一样。茶叶成了父亲每天的必需品。

父亲在家的时候，我就有茶喝。我在学习的时候，只要他在家，就会帮我泡上一杯，放在我的书桌边，过半小时左右还会过来帮我续杯水。除了他单独给我泡杯茶，我常常还喝他杯子里的茶。有时渴了，我端起他的茶杯就咕咚咕咚，啊哈，往往是竭泽而饮。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大杯绿茶是不能这样喝的，杯子里是要留些茶汤的。可当时父亲没生气，兴许有些无奈，兴许还有高兴，因为他疼爱的女儿喜欢喝他泡的茶。的确，父亲泡的茶很好喝，茶叶往往放的不多不少，水温也恰到好处。母亲就说过：“我最喜欢喝你爸茶杯里的茶，二泡茶，二泡茶不涩，有点香，好喝。”

就这样，从那时起我爱上了喝茶，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喝了几次后就开始品茶，说三道四，评点父亲带回来的不知道哪里产的茶叶好喝还是不好喝。而我的味蕾也让这片片树叶撩拨的格外挑剔。“识得此中滋味，觅来无上清凉”， 茶成了我日常的必需品。慢慢地，随着学识的增长，我对茶文化也格外关注了。

数十年来，从刚工作时买几十元的茶，到现在偶尔也奢侈买好几百元的茶来喝。从安徽产的普通的绿茶毛峰到全国各类的茶，见过的茶估计不下几十种。这些树叶极大地丰富了我的味觉，滋润了我的心田，让我对它愈发迷恋。迄今，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杯茶了，但父亲用搪瓷缸给我泡的那杯茶的滋味依然清晰地缠绕在我的唇齿间。只是，父亲不在了。